保护优先以四两拨千斤 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院长孟伟谈环保方略

　　全国“两会”召开期间，笼罩多日的雾霾尚未散去，地下水污染又引起人们关注。在媒体和公众治理污染的急切期待中，来自各领域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纷纷为如何解决环境问题建言献策。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院长孟伟提出了保护优先的建议。

　　优先保护更能事半功倍

　　“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要坚持节约优先、保护优先、自然恢复为主的方针。这为建设美丽中国指明了方向。”孟伟说，保护优先的方针充分体现了自然规律的内在要求，准确反映了我国面临突出矛盾和问题的客观现实，明确指出了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着力方向。他认为，保护优先正是经过我们自身多年探索和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后得出的结论，经得起历史和实践的检验。

　　孟伟介绍说，自“九五”以来，国家大力开展重点湖泊水污染防治工作，通过治理，近年来太湖、巢湖和滇池的水质总体呈好转状况，水质恶化的趋势基本得到遏制，但是中央和地方政府也为此付出了巨大财政支出的经济代价。据初步统计，“十一五”期间，为消灭滇池流域劣Ⅴ类水质，各级财政投入高达约171亿元。与滇池艰难、曲折的治污历程相比，洱海的保护工作可谓事半功倍。10年前，洱海的水质随着大理的经济发展出现了下降，从地表水Ⅱ类退化到Ⅳ类，还发生了水华现象。虽然这是一个初期湖泊富营养化的问题，但有关部门认识到了遏制洱海水质进一步恶化的紧迫性。环境保护部把洱海列入水体污染控制与治理重大科技专项的范畴，组织国家科研院所突破核心技术，研究生态环境发展规律。5年间，各级政府共投入洱海保护治理资金21.21亿元，实施了生态湿地、入湖河道治理、污水收集处理等项目，开展了控氮减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洱海全湖半年封湖禁渔、畜禽粪便加工资源化利用、洱海流域垃圾收集清运、沿湖宾馆饭店餐饮废水整治等工作。2012年，洱海水质连续7~9个月达到Ⅱ类，成为全国城市近郊保护情况最好的淡水湖泊之一。

　　孟伟说，洱海是典型的高原湖泊，生态环境非常脆弱，一旦退化到像滇池一样的程度，将很难修复。只有采取保护优先、休养生息的办法，才能从根本上杜绝污染。洱海是一面镜子，也是一面旗帜，它的成功说明，保护优先不仅是水环境治理的一条重要经验，更是摒弃“先污染后治理”传统治污模式的必然要求，是尊重自然规律的重要体现。

　　保护环境更是保护经济发展的后劲

　　从坚持污染防治与生态保护并重到节约优先、保护优先、自然恢复为主，在引领当代中国发展的进程中，党和政府对发展与保护关系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对经济社会发展规律的把握越来越明确。

　　孟伟表示，好的经济政策就是好的环境政策，而好的环境政策也是好的经济政策。保护好优良的空气、水、土壤资源，保护好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健康，就是最大程度地获取经济利益。高消耗、高排放的发展模式导致环境问题大面积、高频率暴发，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使整个经济社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环境问题层出不穷，制约着经济进一步发展。坚持保护优先，有利于缓解环境压力、解决环境问题、推动发展转型。坚持保护优先，就是要求地方政府转变发展理念，正确处理发展与保护的关系，把环境保护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孟伟认为，坚持保护优先，可以改善环境质量，缓解环境约束压力，为发展预留更多的空间；坚持保护优先，可以从根本上遏制环境问题，保障人民群众身体健康；坚持保护优先，并不是不要发展，而是为了又好又快发展。越贯彻落实好保护优先这一方针，越能增添经济发展的后劲。谁先贯彻落实好保护优先这一方针，谁就能占据新一轮发展的制高点。

　　他说，我国水质良好湖泊大多具有重要的生态功能和资源服务价值。比如东江湖，总库容达91.5亿立方米，正常蓄水量81.2亿立方米。自1986年蓄水以来，东江湖一直发挥着生活供水、湘江应急补水、防洪调峰、生态服务和发电等综合作用，在湖南省乃至华中、华南地区占有重要的战略地位。目前，东江湖已成为长沙、株洲、湘潭、衡阳、郴州等湘江沿线城市群的生活饮用水第二水源地。据湖南省直引东江湖水调研组调研，启动东江湖直引水工程可充分解决下游湘江流域沿线8个地市2000多万人的安全饮水问题。过去，每当湘江出现枯水情况，都是通过引用东江湖紧急补水得以缓解。据统计，自2003年至2011年，东江湖因湘江干旱实施应急补水总量达72亿立方米。湖南省防指一位资深专家指出，若没有东江湖生态补水作保障，湘江流域城市群在枯水期每年将损失百亿元以上。更重要的是，自1990年以来，湘江流域发生12次大洪水，均靠东江湖巨大的库容截流调峰，成功保障了下游地区特别是长株潭城市群和京广线、武广高铁、107国道、京珠高速等交通干线汛期的安全。

　　同时，东江湖也因其流域内丰富的生物多样性成为华南地区最大的生物基因库之一。据《湖南省重点饮用水源地东江水库生态补偿研究报告》评估，东江湖水资源服务功能价值为196亿元/年，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间接使用价值为130亿元/年，非使用价值为90亿元/年，3项合计为416亿元/年。孟伟说，据初步估算，“十二五”期间，保障东江湖出水水质维持Ⅰ类和抚仙湖水质好于Ⅱ类，约需投入40亿元和30亿元。每年保护东江湖的投入只需要几亿元，而换来的是大自然几百亿元的丰厚回报，这既尊重了自然规律，又符合经济规律，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得到的是以一换百的好处。

　　把优先保护良好资源提升到国家战略高度

　　我国是一个多湖泊国家，依据2009年环境保护部组织实施的湖泊基本情况调查结果，有超过一半湖泊(水库)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还有大量湖泊处于水质良好状态。但是此类湖泊所处地区经济发展相对较慢，快速发展经济的冲动强烈，加之湖泊本身的生态系统也较为敏感，这些湖泊也是“脆弱湖泊”，一旦遭到破坏，将很难恢复。但若此时用较少的投入进行保护，科学优化流域社会经济发展模式，可以达到投入少、见效快、事半功倍的效果。但目前，水质良好的湖泊由于生态环境问题不够突出，保护工作尚未列入有关部门的议事日程。

　　孟伟强调，无论是从维护良好生态环境的角度还是站在保障国家环境安全的迫切需要上看，优先保护水质良好的湖泊都处于非常突出、重要的位置。因此，必须遵照经济社会发展规律和自然规律来制定保护的具体内容，充分运用法律、经济和必要的行政手段，综合运用工程、技术、生态方法，加大保护力度。他建议，应该从国家层面组织编制全国水质良好湖泊的保护规划，对这一类环境资源做深入调查和统筹协调安排，按照生态服务功能的重要性，分级、分类、分区制定环境保护政策和财政支付转移政策，做到重点保护、重点投入、重点实施。

　　他还指出，保护优先的办法不仅适用于保护水质良好湖泊，也包括大气、土壤等方方面面。他建议开展空气质量良好城市试点保护工作，不要等出现了钢铁厂、水泥厂等排放大户后再着手治理，而是要把国家空间功能格局战略部署与优先保护的试点结合在一起。在深入研究和认识我国环境保护规律的基础上，从优化区域经济发展方式、提高经济发展质量的角度出发，探索一条投入小、见效快的生态环境保护新道路。不仅要末端治理，还要源头控制；不仅要偿还旧账，还要不欠新账；不仅要高度重视保护生态环境资源和生态系统健康，还要上升到环境保护理念、模式的转变。他认为，辽河保护区管理局的成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为辽河摘掉重度污染的帽子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已经尝到了改革的红利，就更应该勇于实践、试点示范，积极探索机制体制创新。

　　孟伟欣慰地说，2012年中央财政收入达到11.7万亿元，2013年将突破12万亿元，“这钱怎么花，会不会考虑增加环保领域的投入？我们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十二五”期间，太湖、巢湖、滇池流域治理规划资金将分别达到1200亿元、113.19亿元和420.14亿元。同时，财政部已经决定从过去每年投入10亿元保护水质良好湖泊，逐步增加到100亿元。财政预算的增加体现了国家对保护优先理念的支持和实施保护优先方针的紧迫性，相信必要的财政转移支付也能够缓解水质良好湖泊所在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与保护环境之间的矛盾。